讓畫閒放至次日,清晨,戶外光華尤半掩容,春水便醒了,依然是拜寵物鬧鐘所賜。
虧得螣霄這回聰明多了,懂得利用優勢打擊敵人。牠爬上一尺高的床頭櫃,瞄準春水的臉蛋,深吸一口氣,貼著牆壁向前助跑,「咻呼」一聲,精準無誤地降落在春水的直挺蔥鼻,痛得春水驚呼一聲,登時彈跳起來。
春水摀著鼻子,淚眼汪汪,狠狠瞪著螣霄,卻難得沒有報復回去,大概是思及昨日對小白太過殘暴,自知理虧,這下只能吞下這口惡氣。
螣霄開心得不得了,這是牠第一次擊潰對方,就算沒有取得優勢,至少扳回一城。
但由於雙爪實在太短,即使想相互擊掌鼓舞也難如登天,於是就看著一條玉白小龍手舞足蹈著,像是外行人起乩,畫面不倫不類。
他不知道自己的動作多麼滑稽,取悅了悶著啞巴虧的春水。
看他這副德性,春水搖頭失笑,真不知道這小白這被關押的一千年是怎麼過來的,怎麼還是這麼的……呃,天真活潑?
或許是被逗得轉移注意力,疼痛歇停下來,春水於是套上外衣和馬褂,穿戴齊整,避免陷入當初被小白入侵的窘迫處境,以防重蹈覆轍。兩個大步走至桌邊,熟練地倒水,仰天飲落。她這回倒是沒忘了對方,拿著紙巾擦拭嘴角的水漬,轉頭即問:「小白,要不要喝水?我見你合該跳累了,渴了吧?」
莫名關懷的話語即時讓螣霄恢復冷靜,警戒地望向春水,姿態如臨大敵。「做什麼問這個?妳有什麼陰謀?」
逕自倒下一杯水,往板凳一坐,她雙手放在大腿上,姿勢端正,「你聽過一個故事嗎?」
螣霄身體前傾,狐疑問:「妳這丫頭沒吃過多少米糧吧?會說什麼好故事。」
經驗跟故事好壞非成正反比例,春水擺擺手,「哎,是個老故事,你要聽言情版的,還是噁心版的?」
仰頭,螣霄傻傻地,「啊?還有分?」
「當然,世上無奇不有,同個涵義許多故事,皆是殊途同歸。」
「行,」尾巴一抬,輕輕跌落在彈簧床上,他側身躺著,一邊前爪抵在床上,另一只則無形象地搔著腹身。「那妳說說,說不好有妳好看。」
被小白紙老虎作風嚇唬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,春水恍若未聞,直接說了,「遙遠的西方有一對貌美姊妹,姊姊叫後媽,妹妹叫聖母,她們雖然都是美女,但品行卻截然不同。」
「啥不同?一個美豔似牡丹,一個聖潔似蓮荷?」螣霄打趣。
真是一個不稱職的聽者,春水沒好氣地說:「我看你不大識字啊!回去多練練『品行』兩個字怎麼寫唄!」
「嗟。」
春水顧自說著,「後媽嘴巴毒辣,為人狠絕,愛貪小便宜;聖母端莊婉約,做人溫良,秉性吃虧即是佔便宜。」
「這姊姊肯定時常欺負妹妹。」螣霄微抬下巴說。
「沒錯。」稍作停頓,「一日,白馬N王子要選妻,舉國歡騰,其中,這對姊妹也被列入候選,並且過關斬將進入決選。」
這回,螣霄做了個乖巧的好學生,發問:「白馬就白馬,白馬恩是王子的名字?」
「是說第數不清個白馬王子,」春水一點也不介意被打斷,繼續道,「當時呢!王子就猶豫了,他想『這對姊妹都年輕貌美,看起來也是溫婉善良,該挑哪一個是好?』」
「哈哈,兩個都收不就好了嗎?一男二妻還少呢!」
春水青筋泛起,「西方國家都講究一夫一妻的,大爺。」
微渴,飲啜一口茶後再提:「
這王子靈機一動,跑去找國家的巫師,也就是國師,求國巫給一個好方子。
國巫一聽,笑了,『這何難之有?』便拽著王子往森林深處走去。」
「難道,他想對王子下毒手?」螣霄雖然發問,卻完全問不到要點。
春水無語了,這小白怎麼一點故事推理能力都沒有啊!
「後來,他施法讓姊妹分別前來,先來的是姊姊。
國師變身成王子模樣,一旁的王子一頭霧水,國師眨著眼睛說:『看戲即可。』說完便走向姊姊。
後媽見到變成王子的國師,一臉星星眼,還沒說什麼呢!國師就握住她的手,深情款款地說:『媽,妳知道,我的心裡只有妳,妳知道嗎?在舞會一見的那夜,我便對妳傾心;可是!』語氣驟轉,痛不可抑地說:『我……身為王子,理當作人民表率,母親太過喜愛聖母,竟然要我娶她,妳明白嗎?』緊緊握住後媽的雙手,『我只能娶一個人……』
這下,後媽不淡定了,『什麼?你的母親怎麼能這麼過份?竟然要拆散我們這對有情人!那個聖母一點都不聖母,是個賤人,自小到大最愛和我搶東西了,珠寶飾品家人,什麼都搶,又最愛說我壞話,為人尖酸刻薄,你怎麼能娶這種妻子呢?』」
國師偷偷朝躲在樹後的王子眨眨眼,又捧著心說,「媽,我的媽,我知道我對不起妳,為了忠實這段感情,我一定會向母親奮力爭取,妳一定要相信我。
後母沒喝酒,卻聽得都醉了,渾身飄飄然,直直點頭,也不知道東南西北,傻不楞登地回去了。
接下來,換妹妹前來,國師台詞一如以往,這回,妹妹說了。
『王子呀!我知道你的仁慈,你不想傷害我們姊妹感情,所以將我單獨召來,我們之間有緣無份,沒關係的,但你要好好照顧姊姊,她是個好女人。』語畢,也不待國師多說,便靜靜離去。
王子走到國師身旁,『國師,我想我大概懂了你的意思。』
國師變回原樣,睿智地說:『是的,我想王子你也有良配的決選了。一個人若本質惡毒,便也口出惡言;但一個人若心地善良,說話便處處留有餘地。』」
難得地,螣霄沒有吱聲,聽完卻立直身體,眼中若有所思,稍微認真地問:「那噁心版的故事呢?」
連喝三大杯水才止渴,春水繼續說:「這就簡單了,一日,武大郎和弟弟武松走在路上,遇到一名行乞的。」
「行乞地說:『兩位大爺,可憐可憐小的吧!』
武松為人耿直,心懷慈悲,便轉頭問著大哥:『大哥,這乞兒真可憐,你看他四肢不便,為乞也不是自願,我們幫助幫助他吧!』
武大郎橫眉直豎,斥退弟弟,『哼!別忘了你現在住誰家,吃誰家的糧!自個都沒工作了還想幫助別人,真是吃米不知米價。』說完就快步離去,也不等武松。
而武松呢!看著乞兒實在很不好意思,在身上挖挖找找,好不容易找到一件飾品,連忙遞給乞兒。『兄臺,這是我母親幼年打造給我的金鎖片,我身上也只有這行當,幫助不了什麼,你就收著好好過日子吧!』
乞兒聽到金鎖片,他是個有道德的良丐,認為這意義重大,連連推拒,但抵武松大力不過,最後只得收下。
武松舉步要走,又被乞兒攔下,只見乞兒拿出一鼎看不出質地的鑪子,送給了他,『兄臺,你好心有好報,雖然這不值什麼錢,但你若一直心存善意,總會有回報。』這回他搶先將東西塞入武松懷裡,還不等他回過神,便神速離去。
武松只好將鑪子帶回。
武大郎冷眼看他將不值錢的玩意帶回來,『哼,哪來的錢買來這破銅爛鐵?』
『這是乞兒送我的,還不錯,東西好好的沒有壞,能用。』武松賠著笑臉。
『哼,無事獻殷勤,非奸即盜,你是給那乞兒什麼好處?』
武松當然不敢說金鎖片的事,只好說謊:『哦!我後來掏了十文給他。』
武大郎大怒!跳了起來,『好啊!我真是養了一只老鼠,居然將親大哥的家底掏給別人享用……』兩人鬧將起來。
武松不願和他動手,畢竟兩人的力量不在同一個水平上,嘴上一直說著:『大哥別氣,氣壞了身子不好。』
『你也知道氣壞了身子不好,那你還做這種事情氣我!那潑皮一定是個無賴,不然怎麼能拐得你乖乖奉上銀錢。』
武松不悅,嘴上仍留有口德:『大哥,那乞丐遇到這種事也不是自願,怎麼能說人無賴?我瞧他還主動送我鑪子,為人很是實誠呢!』
無意一句話竟使他手中捧著的爐子頓時熠熠發光,當刺人的光線消失後,武松手中的鑪子竟然變成金鑪了,而且鑪子裡還源源不絕地冒出各種金銀財寶。
武松咋舌,武大郎兩眼看得發昏,嘴邊垂涎三尺都不自知。
『哎唷!寶貝!寶貝啊!』武大郎大喜,本想直接搶過,但想到不如直接找上乞丐,或許能拿到更多寶物,便也不在乎眼前的小物。倒是武松,很是意外大哥的反應。
後來,武大郎守株待兔了數日,終於又再見到乞丐,這回,他不由分說地就遞上一枚大銀子給他,嘴上說盡了花言巧語。乞丐倒是表情不變,聽完武大郎的來意也只是沉吟,『這……可不好辦,鑪子我只有一個呢!』
武大郎一聽,十分失望,但一想到回去便和弟弟要來也未嘗不可,便打算離去。
卻被乞丐叫住,『我是沒了鑪子,但給你其他東西也不是不行。』
武大郎大喜,眉開眼笑,『是什麼啊?』
只見乞丐在他身上摸了大半天,很是深奧地說:『我已在你身上放滿東西,只要你和令弟做的一樣即可。』
武大郎便高高興興地回去了。
回去以後,他自言自語了大半天,卻什麼也沒發生。
『混帳!難道他騙我。』
只一句,噗咚一聲,武大郎發現自個變成五短身材的肥碩胖子,從前和弟弟一般的好體型不復存在。
『妖術啊!這潑皮蒙我……』
噗通一聲,五官變得醜陋非常,豬鼻腸嘴,不再見到以前的俊朗相貌。
他嚇得跌坐地上,邊往外爬,邊打著向乞丐算帳的主意,罵聲咧咧。
最後,他什麼都沒了,嘴裡還不停地冒出癩蛤蟆、蜘蛛、蜈蚣等各種東西,吐著吐著,直到這些東西將他掩沒,壓得他動彈不得。」
見小白目瞪口呆,春水得意地說:「怎麼樣?夠噁心吧?」
螣霄才不承認自個聽得入神,遮遮掩掩地說:「是啊!夠噁心,一個姑娘家說這種故事像話嗎?」
「小白,難道你想口吐蟾蜍嗎?」這更毒了。
其實春水說這麼多只是想表達這句,但有鑑於小白肯定是不會乖乖聽她說教,春水才善心大發,難得長舌地掰了幾個故事,充當春水式寓言。
螣霄臉一白,被春水說得欲吐,但也不想示弱,只得緊閉嘴巴。
春水樂呵呵,不再說話。
這回,她總算記得要去廚房弄些吃的給小白進食。
難得螣霄不找碴,轉過頭靜靜吃著。
0 Comments:
張貼留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