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、撿到第一隻寵物

　　豬妖欲哭無淚，原來是「原罪論」，這下他也沒轍了。

　　就算把他剝皮換骨，也脫不了他就是天蓬元帥後代的事實啊！縱然他還是感受到那麼一丁點的無辜，又還能作什麼呢？他已經習慣被地府的牢獄關押，早就不敢惹事生非。

　　事已至此，他只有把最後一件疑問問清才能甘心入獄了。

　　才剛從龍柱上被解開束縛的豬妖又遞出雙手，默默的讓鬼差再次捆綁起來，綁住雙手的繩子被放在文判手裡。紅衣輕巧地牽著繩子，著實像在遛達家寵。

　　豬妖不覺難堪，看著春水問道：「妳是怎麼抓到我的？我明明沒有偷走那張圖啊！」這個問題真是讓他百思不得其解。

　　春水的思緒五味雜陳，她本來打算抓到犯人之後定要好好嘲弄一番，可現在對方的處境和遭遇卻讓她興不起這舉措。她發懶地說：「我本來就沒打算當眾逮人，早先就讓吟清在畫上灑下孟婆特製的追魂香，好在後來把你揪出來。」只是沒想到賊就藏身在孟婆家中就是了。

　　豬妖不明箇中道理，「何必這麼麻煩？」生前那些警察最愛抓現行犯了，怎麼可能不當場逮人？說到底，豬妖的想法也算是被時代給圈宥，因此在後頭才會因為鬆懈而被抓。

　　「你偷的又不是只有那件，若是那天我就逮捕你，還得花時間盤問才得到其他贓物的所在；但若是我之後把你窩藏處給揪出來，東西不就一併查獲了嗎？」她也就不必再畫一次圖還給那些失物主，豈不是一石二鳥？

　　豬妖點點頭，但還是不服。「妳說得追魂香難道是檀木？可我又沒有碰到。」

　　「是灑在畫上呢！那味道和檀香沒什麼差，聞一聞看一看是沒什麼，但哪怕你只要碰上一點，那就絕對逃不了。」和同代人說話自然比較白話了一些。

　　這下，真相水落石出，豬妖想，他還能不滿嗎？被關了幾近二十年，什麼手段機關還沒嘗盡，現在的他早已認命，哪裡還敢抱怨叫屈。

　　於是垂著頭，乖乖地任由文判牽著離去。

　　臨走前，騷包紅衣稱許春水幾句，認為是自己名師出高徒，春水不理此鬼的厚臉皮；而吟清也為順利完成文判交付而洋洋得意著，春水體恤地摸摸他的頭。

　　唯有春水心中百感交集。

　　但看著身邊的鬼都沉浸在結案的歡愉裡，春水陰鬱的神情便隨風而去。

　　聳聳肩，想說算了！案子解開了，她也乏了，這事就不再管了，她向來也不是會自討苦吃的人，不，是鬼。

　　於是留下一干烏合之眾在那兒辦起慶功宴，低調地回到自宅去。



　　一回到家，春水立馬躺下，不睡個一天一夜誓不罷休。

　　好在她睡前已先準備好食糧放給雞群，也吩咐過吟清交待下去今日不得打擾，於是春水很順利地獲得一天安穩睡眠。

　　隔天清早，春水忙不迭地將贓物全數修復，還耗費好一番心神將圖畫內容詳繪得更加美豔，待到晚間時分，便招吟清過來，讓他將這些圖給全數送回。

　　之後那段日子裡，春水獲得最意外的收穫大抵是「女媧飛天圖」競標熱絡。

　　經過案件的破解，除了提昇春水的知名度外，連帶的春水筆下的作品身價也跟著水漲船高。

　　「十萬冥金。」

　　「二十萬！」喊話者賞過去一道白眼，「才十萬？招財你還是拿回去剃牙吧！」

　　「五十萬！」旁邊的鬼差哼了一聲，「二十萬是什麼東西，還笑話旁地。」

　　「一百萬冥金！」鍾馗大師大掌一拍，震天喊價。

　　崔判官吹鬍子瞪眼，「鍾馗！莫說你是後生，」好歹他早了鍾馗百年，「單你死前歲數便小我許多，何以猖狂至此！」說完，伸出乾癟癟的左手，握著象笏往桌面輕敲。「本判喊兩百萬冥金。」

　　此話一出，眾人嘩然！

　　要知道，兩百萬冥金可在地府吃香喝辣的過好幾年了，看來崔判節約有道，不愧是陰間裡年資數一數二的。

　　苦無鬼吏看著兩人爭執，笑容始終掛在臉上，一派樂呵呵的招牌模樣。

　　他外表看起來稀疏平常，動作卻是果斷飛快，拱著雙手捧起一箱寶箱就往桌面上擱，嘴裡還不忘說價：「老夫……出五百萬兩。」瞅著兩位愣住的老友，愧疚地笑笑。

　　這下可說是三足鼎立，大家被價錢震懾，三鬼倒是使著看殺的眼神你來我往。

　　局面僵了很是時候，最後，一名身著隆重官服的中年大叔踱步而至，掃視全場一周，不明所以地問：「這是在做什麼？」

　　一名眼尖的鬼差先行認出來人身份，火速上前，討好地回答道：「回稟三殿下，這是在拍賣春水的畫呢！」此尊即是下三層獄主宋帝王。

　　宋帝王嗤哼一聲，「不過一副小小畫物，何以讓同僚反目為仇？本王出一千萬冥金，都不必吵了。」

　　大夥一震，連居中三鬼也不由得轉頭看他，俱是驚呆。

　　最後，宋帝王懷裡揣著圖畫，晃悠悠地走了。

　　三人你看我我看你的，深感這就是明擺著鷸蚌相爭，漁翁得利耶！



　　聽聞畫物最終是由關押豬妖的第三層鬼王取走，春水微訝，不由得吃驚於緣份的巧妙。

　　她和吟清邊走邊說，鄰近春水府宅的時候，籬笆外又恰巧響起一陣窸窸窣窣聲。

　　春水停下腳步，「吟清，你可有聽見異響？」

　　吟清不若春水雙耳靈敏，一臉茫然地回應：「什麼聲？」

　　春水無語，只好當作是自個太神經質了。擺擺手，「沒事，到這就行了，你回去吧！這些日子辛苦你了。」

　　吟清笑得靦腆，謙虛地說：「大人哪來這話，小的只是忠於身份。」說完就乖乖告退離去了。

　　難得吟清沒有糾纏，看來是和愛人約會去了，春水想。

　　相愛的力量果然偉大！



　　一回到屋裡，春水就立即展開咒術嚴密審查周遭細故，可是一段時間下來，仍然是什麼都沒發現。

　　找不出問題，春水有些煩躁。

　　但最終也只能放棄，她催眠說是因為最近查案之故，不經意也使自身變得緊張兮兮。

　　該是泡些薰衣草茶好些鎮定心神的時候了。

　　自我安慰一番過後，春水就拿著澆花器具，走去屋外田間裡，澆澆水除卻雜草，復又回屋梳洗一頓，好一陣舒暢才不想其他。

　　回到寢室之前，春水猛然想起繪圖工具還擺放雜亂，尚未收拾呢！於是又轉而走進書房。

　　整理到一半，春水的皮膚突兀地竄起一陣雞皮疙瘩。

　　「咦？」怎麼全身都癢，春水忍不住抖動身體，試圖甩開癢意。

　　癢感是停了，可沒多久，才幾秒之後她又覺得奇癢起來，這下她終於發現身上有東西爬來爬去，這讓春水嚇得原地狂跳。

　　她真後悔了，早知道就不貪方便，洗浴後就罩著一件寬鬆的睡袍，也不至於現在被知名的東西侵襲。

　　她邊跳邊氣，心想，這個雜聲騷擾自己很久了！若是被她抓到，勢必要好好「招待」對方一頓。



　　跳跳蹦蹦了半刻鐘，直到春水聽見東西「咚」地落地聲才停下。

　　春水低頭查看，以為是一條肥大的蚯蚓，這麼一定論又不由得升起疙瘩。

　　觀察微末，又覺得好像不是。

　　這是一條長約一尺的條狀動物，玉白色，無毛，頭上有犄角，還有短小的四肢。

　　頭顱圓圓的，像丸子，應該是雙眼的地方正瞇成兩條細線……大概是被她衰昏了。

　　用筆末稍戳弄時，對方還不自覺地捲動身體，看來還活著！幸好沒造孽哦，春水慶幸。

　　她全然忘了能出現在地府裡的還會是活物嗎？這件事情。

　　春水又用各種力道戳動對方，發現牠身體富有彈性，但又不像軟體動物那樣光滑。耐著噁心感用手指輕輕觸動牠的身體，意外地發現摸起來跟貓貓狗狗沒啥不同。

　　這隻是有溫度的，不同於冷血動物。春水最怕那種軟軟的肢肢節節混著冷血爬蟲類。



　　春水蹲了良久，雙腳發酸，忍不住哀嘆，自言自語地說：「你是蛇嗎？」溫度又不冷。

　　「你是蚯蚓的變異體嗎？還是蟲王？」怎麼身體就呈現一條完整的白，看起來又沒有蟲類的特徵。

　　反而像是有毛的貓狗被剃毛後肌膚觸摸起來的溫潤感，連看起來也像。

　　思及此，春水的厭惡感不知不覺淡了。

　　把對方當成寵物似地捧在懷裡站起來，看著這條越看越順眼的小傢伙，春水興起養護之意。

　　挺可愛的呢……手掌發癢，順從心意地往小傢伙頭頂放去，一陣戳揉過後，春水嘻嘻地笑。

　　這傢伙暖呼呼地真是好玩，她想。

　　不知道牠平常吃什麼，要怎麼養呢……



　　「臭丫頭，沒人教過妳男女授受不親嗎？」悠悠一聲少男嗓音傳出。

　　春水悚然一陣，「你會說人話？」

　　「哼，」牠不屑地嗤聲，「本君可是神龍，無所不知，區區人語，何以難得住我。」

　　春水滿腹懷疑，「你說你是龍？」龍是長成這樣的嗎？Q版的龍？

　　牠似乎有些羞窘，不敢直視春水，惱怒地甩過頭去，「廢話。」卻掩不住潔白軀體上泛起的微微粉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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※相傳崔判名玨，貞觀七年（633年）入士。鍾馗為唐德宗時人，約莫在742至805年間。

某汀：咱們的第一位男性主角終於出現了（感動）